暗度周倉
袁凡當過兵，干過工人，現(xiàn)在是龍翔化工廠的廠長。他今年還不到五十歲，臉上雖然還是棱角分明，可是圓圓的腦門上頭發(fā)已經(jīng)開始稀疏了。他名下的龍翔化工廠占地一百多畝，是南坪市納稅的第一大戶，龍翔化工廠最主要的產(chǎn)品就是號稱“塑料王”的聚四氟乙烯。
聚四氟乙烯在工業(yè)中用途很廣，市場競爭也是異常激烈，袁凡聘用了二十多名銷售人員，可是他最大的目標用戶——南國聚四氟乙烯軸承集團公司卻始終不肯用他們廠的產(chǎn)品。
袁凡面對日益艱難的經(jīng)營形勢，一咬牙，做出了一個無奈的決定，還是先從管理層開始裁員吧！
人事部的部長已經(jīng)把裁員的名單報了上來，袁凡正要提筆簽字，就聽門外響起了秘書吳倩的敲門聲。原來是購銷部的雇員周倉找上門來，他一定要見袁凡。
周倉進化工廠的購銷部還沒有一個月，由于資歷太淺，這次裁員名單中第一個就是他。別看周倉和廟里給關(guān)老爺扛刀的周倉同名，
可他卻是一個戴著眼鏡、模樣很英俊的小伙子。
周倉進門先說了一句“總經(jīng)理好”，然后就變戲法似的從西服里面抽出了兩條中華煙，輕輕地放到了袁凡的辦公桌上?？礃幼铀@是給袁凡送禮來了。袁凡一皺眉頭，將中華煙推到了一旁，說道：“公司對員工的取舍，主要是看個人的工作能力……你這是干什么？”
周倉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說道：“是，您說得對，可是，可是……”原來周倉的父親周大海是個農(nóng)民，他辛辛苦苦把周倉供到了大學畢業(yè)真的很不容易，周大海明天就要來市里看兒子，周倉本來已經(jīng)和父親說好，要先帶他到龍翔化工廠參觀。如果今天被炒魷魚了，他父親心臟不好，真要是明天一難過……那真夠他后悔一生的了！
袁凡兩手一攤，為難地說道：“小伙子，那你叫我怎么辦？”
周倉的意思很簡單，遲一天解雇他，他明天要當兩個小時的購銷部主任，用購銷部主任堂皇的名頭安慰父親一下，然后再叫袁凡邀請他們父子倆吃個便飯，當然吃飯的錢周倉會暗中買單的……
袁凡一見周倉如此孝心，不覺心頭一軟，他點了點頭，說道： “好吧，我同意，不過你當完兩個小時的‘購銷部’主任后，我們還是不能留下你??！”
周倉一見袁凡同意了他的請求，高興得一下子跳了起來，他沖著袁凡伸手一晃說道：“明天晚上五點，我過來請您吃飯，吃完飯我就離開公司！”
袁凡正要叫周倉把煙拿回去，可是這個周倉早就一溜煙地跑沒影兒了。
第二天，周倉的父親周大海果然來到了南坪市。周倉的父親周大海倒像極了廟里的周倉，身材魁梧，說話大嗓門。他下午四點鐘來到了龍翔化工廠，跟在兒子身后，到購銷部先轉(zhuǎn)了一圈，看著兒
子那套豪華的辦公桌椅，他不由得連連點頭，看來化工廠對兒子這個“購銷部主任”還是很重視的?。?
參觀完購銷部的辦公室，周大海連聲說好，周倉臉上都是得意的神色，他領(lǐng)著周大海直接來到了袁凡的辦公室。周倉剛給兩個人介紹完畢，周大海就上前一把抓住了袁凡的手，他激動地說道：“袁經(jīng)理，久聞大名啊，我把兒子交給您了，這小子要是不好好干，您就找根皮帶狠狠地抽他！”
原來這個周大海也當過兵，袁凡一問他部隊的番號，真是巧， 兩個人曾經(jīng)同在一個部隊，竟是衡陽守備團的戰(zhàn)友呢！
周倉見兩個人嘮得熱火朝天，他在一旁焦急地直看手機上的時間，眼看過了五點。周倉湊到父親的耳邊，低聲說道：“袁總很忙， 咱們是不是找個地方邊喝邊聊??！”
袁凡點頭笑道：“去老戰(zhàn)友酒店，今天我請客！”
袁凡開著奧迪車，拉著周家爺倆來到了老戰(zhàn)友酒店，袁凡點了一桌子的衡陽菜，酒是六十度的衡陽老白干。周倉不喝酒，可是倒酒卻倒得非常勤快。袁凡和周大海推杯換盞，喝到了掌燈時分，他們兩個都有五分醉意了。就在兩個人興高采烈的時候，只聽包廂的外面?zhèn)鱽磔p輕的敲門聲，開門一看，竟是購銷部的小張，小張手里拿著一份購銷的意向書，他這是找周倉和袁凡“簽字”來了。
袁凡看著周倉竟將假戲做得如此之真，心里有點喜歡上了這個鬼精靈。袁凡心里正在盤算著明天是不是叫這小子繼續(xù)上班的時候， 周倉拿著那份購進耐酸泵的計劃書湊到了袁凡的身邊。
龍翔化工廠因為主要產(chǎn)品是聚四氟乙烯，生產(chǎn)聚四氟乙烯需要大量的硫酸，抽取硫酸的耐酸泵自然必不可少。世界上最好的耐酸泵是德國產(chǎn)的FDS 襯氟泵，他們的保用期限是三年，當然價格也是
最高的。日本的襯氟泵價格是德國的70%，可是保用期限是兩年。
龍翔化工廠開業(yè)至今已快有三年了，那批德國進口的襯氟泵馬上就要被淘汰了，究竟是用德國還是日本的耐酸泵，袁凡這幾天也在躊躇，要知道五十多臺耐酸泵，他可得花一百多萬美元的外匯啊！
這份意向書明顯就是周倉復印的，只要袁凡草草簽署一下，就算給了周倉這個假“購銷部主任”的面子。袁凡拿出了簽字筆，正要簽字，沒想到周大海在旁邊一伸手，“砰”地一下把袁凡的手抓住了。
周大海從袁凡的手里接過合同，他看了幾眼，搖搖腦袋說道： “袁老弟，你不應該買這兩家外國廠子的耐酸泵啊！”
袁凡一愣，說道：“周大哥，可是除了這兩家的耐酸泵信譽卓著外，其他家的耐酸泵我都不敢相信??！”
周大海聽袁凡講完，他把酒杯里的酒“咕嘟”一聲，灌進了喉嚨，他放下酒杯，大聲說道：“你買我們廠的耐酸泵吧，我保你用得??！”
周大海講完，摸出了自己的名片，這個周大海竟是蕭山耐酸泵廠的廠長??！袁凡看著名片，就覺得腦袋“嗡”的一聲，腦門立刻流出了一層冷汗，他當時的酒就醒了三分。
誰會想到，這個周倉竟然是周大海派到龍翔化工廠的臥底，今天這個飯局竟是他們父子二人定下的一個計策。看著袁凡臉上充滿警惕的表情，周大海笑得直抹眼淚。他伸手拍了拍袁凡的肩膀，說道：“老弟你放心，我們爺倆可不是騙子??！”
周大海從皮包里拿出了“盛松牌”耐酸泵的合格證書，他說道： “老弟剛建廠的時候，我就上門推銷過‘盛松牌’的耐酸泵，可是你
根本就不見我……沒有辦法，現(xiàn)在老哥我只好明修棧道、暗度陳倉了！”
“國內(nèi)的耐酸泵雖然價位較低，可是質(zhì)量卻不過關(guān)，算上修理酸泵所造成的停產(chǎn)損失，買國產(chǎn)泵比買外國耐酸泵花的錢多?。 痹矅@了口氣。
周大海搖了搖頭，從皮包里又掏出了一張圖紙，說道：“你看完這張圖紙，就一定能下決心購買我們廠的耐酸泵了！”
周大海帶來的圖紙畫得很詳細，在原來一臺耐酸泵的單獨管路旁，周大海竟然又串聯(lián)上了一個管路，也就是說，周大海在同一臺管路上，并聯(lián)上了兩臺耐酸泵。
“盛松牌”耐酸泵保用的時間是一年半，但任何一臺耐酸泵連續(xù)工作一年是絕對沒有問題的。買一臺日本的耐酸泵，就能買三臺“盛松牌”的耐酸泵啊。輸送硫酸的管路經(jīng)過周大海的串聯(lián)改造后，如果一臺耐酸泵出了毛病，直接開啟另外一臺備用的耐酸泵即可，根本不需要停工檢修和替換新泵的時間啊！
聽周大海講完，袁凡也忍不住直點頭。周倉為了叫他更放心， 在一邊接著說道：“您放心，改造管路的錢也是我們耐酸泵廠自己出的！”
袁凡伸手撓了撓頭皮，說道：“你們廠子的耐酸泵可用，只不過……”
周大海爽快地說道：“老弟你有什么擔心只管講！”
袁凡一指周倉說道：“叫他當我干兒子，不知道你老哥舍得不舍得？”
周大海一聽這點小事，自然滿口答應。
袁凡高興地給周大海倒?jié)M了一杯酒，喝完酒，他壓低了嗓音對
周大海說道：“大哥，我也有一件為難的事啊！”
龍翔化工廠的技術(shù)絕對是世界一流的，生產(chǎn)的聚四氟乙烯自然不會比國外的質(zhì)量差。可是南國軸承集團公司卻不肯用他們提供的產(chǎn)品。今天看來，責任不在對方，而是他自己和南國公司老總的交流還不到位??！
周大海聽完也是愁得直皺眉頭，賣耐酸泵還成，賣聚四氟乙烯他也幫不上忙??！
袁凡看了周倉一眼，說道：“別看你現(xiàn)在是我的干兒子，可我今天還是得開除你，明天你不要到龍翔來上班了！”看著周倉一臉狐疑的神色，周大海笑了，他已經(jīng)猜出了袁凡的目的。他會找路子把周倉安排到南國軸承集團的高層工作一段時間，憑著周倉的聰明， 相信他一定會創(chuàng)造一個機會，讓他和南國公司的老總單獨見上一面，只要有了見面的機會，他就有信心把聚四氟乙烯賣到南國軸承集團去！
周大海和袁凡都同時向?qū)Ψ截Q起了大拇指，這可是男人對男人的欣賞啊。隨即歡快的笑聲在包廂里響了起來！
吃你沒商量
張成河還沒等睜開眼睛，就聽外面響起了“咣咣”的敲門聲。張成河住的這棟樓是稅務局的老住宅樓，因為底層沒裝樓道門，所以樓道就成了小廣告粘貼者和偽劣產(chǎn)品推銷員的天堂。
張成河本想過一會兒那敲門的人就會走了，哪曾想那個敲防盜門的聲音越來越大，張成河披著睡衣，氣呼呼地下地，等他隔著門鏡一瞧，不由興奮得大叫一聲：“牛二順！”
竟是老戰(zhàn)友牛二順進城看他來了。牛二順看到打開防盜門的張成河，他把背來的小米、栗子和大紅蘑全都放到了地上，然后“啪” 的一個立正，敬禮說道：“牛二順向老班長報到！”
牛二順和張成河可是老戰(zhàn)友，兩個人曾經(jīng)一起參加過抗美援朝戰(zhàn)役。當時張成河是班長，牛二順是他手下的一個兵?？姑涝瘎倮?，張成河被分到了稅務局，而牛二順因為沒有文化，就回到了榆樹屯，成了那里的村主任。牛二順一直干到了退休，兩個人已經(jīng)有好幾年沒有見面了。
如今兩個人都已經(jīng)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。張成河的老伴八年前
去世，他的兒子張放現(xiàn)在是新榆區(qū)的副區(qū)長，每天忙于工作，現(xiàn)在就張成河一個人獨住。張成河去年還打電話叫牛二順到城里來玩幾天，可是牛二順總是推說有事。沒想到今天牛二順自己進城看他來了！
兩個老戰(zhàn)友見面，自然親熱不夠。牛二順把帶來的東西放到了地上，說道：“老班長，農(nóng)村沒有什么好東西，我就給你背來了點土特產(chǎn)！”
張成河用手捻著金燦燦的小米，說道：“榆樹屯的小米可是好東西，營養(yǎng)價值高啊。今天早上，咱們老哥倆就喝這小米粥！”
喝罷香甜的小米粥，兩個人把各自的情況都說了一遍，牛二順雖然不再是榆樹屯的村主任了，可他還是閑不住，村里要辦一個谷類深加工廠，他為了這事跑了多半年，今年一開春，總算把加工廠所有的手續(xù)都辦下來了。村里的事情一完，牛二順就扛著東西，來看張成河來了。
張成河摸出手機，一看已經(jīng)中午十二點了，他一拍牛二順的肩膀說道：“二順子，時間不早，我?guī)愕酵饷娉匀?，吃啥，今天你說了算！”
牛二順伸手撓了撓頭皮，說道：“真的？”
張成河與牛二順的關(guān)系可不一般，現(xiàn)在隨便吃個飯可不算大事呀。牛二順見張成河點頭，他翻了翻眼睛，說道：“我在來的路上， 見路邊有個大飯店，叫什么魚城？……”
澳洲海鮮城！那個可是一家三星級的飯店，消費不低。張成河呵呵一笑說道：“成，今天我就帶你吃外國海鮮去！”
兩個人來到了澳洲海鮮城，牛二順拿起菜譜，他用手指一劃拉，什么澳洲龍蝦、悉尼刺參、深海霸王蟹……總之不問價錢。
張成河一邊吃著海鮮，一邊盤算著自己兜里的鈔票。牛二順搖晃著腦袋“咔嚓咔嚓”地啃著霸王蟹，說道：“老班長，想當年咱們打仗的時候，你的糧袋子被子彈打掉了，還是我把自己的半袋炒面送給了你……誰會想到會有這樣的好生活?。 ?
看牛二順的饞嘴模樣，張成河暗中嘆了一口氣，然后說道：“二順啊，你慢點吃，不夠，咱們再點！”
這一桌子海鮮吃下來，張成河花了兩千多。張成河往外掏錢的時候，掏得他直吸溜涼氣。他一個月的退休金算是報銷了！
第二天中午，不等張成河張羅飯菜，牛二順搶先說道：“老班長，你還記得我們在朝鮮白草山前線，打李承晚偽軍的那場伏擊戰(zhàn)嗎？”
張成河說道：“我怎么會不記得，我們埋伏了兩天一夜，帶的糧食都吃光了，不是你做的鋼絲套子套住了一頭野鹿，我們拿啥再堅持一天一夜？”
為了怕暴露目標，那次的野鹿肉戰(zhàn)士們是生吃的，除了血腥味，就是草腥味，張成河現(xiàn)在想起來還反胃呢。牛二順變戲法似的在兜子里一套，竟摸出了一張鹿鳴春大酒店的宣傳單。
這鹿鳴春大酒店可是市里最上檔次的酒店之一，現(xiàn)在正推出打折的全鹿宴席，從八百到八千，價位不等?？礃幼舆@牛二順想吃鹿肉。
兩個人打車來到了鹿鳴春大酒店，牛二順看著菜單，說道：“老班長，我們就不要太浪費了，我看這三千八一桌全鹿宴就不錯！”
鹿肉、鹿筋和鹿血這些東西并不貴，最貴的就是鹿茸，一個鹿茸八珍鍋就是一千八。這哪是吃飯，這簡直是吃錢呢。牛二順也不等菜上齊，就飛起筷子，一個勁兒地往嘴里忙活。他一邊吃，一邊
還大聲地喊好。
這場全鹿宴，兩個人一直吃到了下午五點。張成河捏著癟癟的錢包，沖著牛二順打了個呵呵，說道：“二順子，照這樣吃下去，用不了半個月，你的老班長一定得破產(chǎn)！”
牛二順連著打了幾個飽嗝，他用紙巾擦了擦嘴巴，不以為然地說道：“老班長，沒關(guān)系，明天你還請我！”
張成河眼睛一瞪說道：“說什么呢！”
不把張成河吃破產(chǎn)，看樣子這牛二順不會罷休。第三天一大早， 牛二順就拉著張成河下樓了，半個小時后，兩個人坐出租車就來到了歇馬山旅游度假村。
這個旅游度假村地處偏僻，雖然沒有什么景點，可是用餐的人卻不少，餐廳的門口就停著一列的小轎車。張成河不無擔心地問道： “二順子，在這里吃飯貴不貴？”
牛二順說道：“不貴，不貴，老班長你能承受得起！”
兩個人被服務員讓進了單間，牛二順對服務員說道：“不用花太多的錢，你就給我們來個二號套餐吧！”
半個小時后，二號套餐被端了進來。張成河一看桌子上的十幾個菜，他的眼睛就有點直了，這十幾個盤子里的菜別說吃，見他都沒有見過！
牛二順可不管三七二十一，他將筷子輪圓，大嘴巴“吧唧”得山響。張成河提心吊膽地把這桌菜吃完，一說買單，服務員馬上捧著鑲有金邊的賬單走了進來，張成河取過賬單一看，他當時腦袋“嗡”了一聲——竟是八千六百八十！
張成河對牛二順狐疑地問道：“二順子，我們這是吃的啥？”
牛二順一邊用牙簽剔牙，一邊回答：“老虎肉啊！”
張成河驚得“啊”了一聲，道：“老虎肉？老虎可是保護動物！”
牛二順見張成河的眼睛瞪成了銅鈴鐺，急忙解釋道：“老班長， 這老虎是養(yǎng)殖的，絕對不是野生的，你放心，在歇馬山莊吃的老虎肉，絕對不犯法！”
張成河的錢包里一共也就有五千塊，還差三千多呢。張成河一邊擦汗，一邊給他兒子張放打了一個求救電話。
張成河打完電話，看著吃得滿面紅光的牛二順，皺眉說道：“牛二順，你變了，你還是朝鮮戰(zhàn)場上那個一把炒面一把雪，一起和我并肩作戰(zhàn)的牛二順嗎？”
牛二順眨巴了幾下眼睛，說道：“老班長，你急啥，是不是這點小錢花得你心疼了？”
張成河氣得脖粗臉紅，他指著牛二順的鼻子吼道：“牛二順，你自己說，這樣的地方，還有什么老虎宴，是我們老百姓消費得起的嗎？……你還知道二號菜，我看你是當村干部的時候，經(jīng)常來這個地方大吃大喝，大搞腐敗……你變了，變得都快叫我認不出你是誰了！”
牛二順冷笑一聲說道：“我沒變，我看是你變了，不是我在白草山前線的死人堆里把你背出來，還能輪到你今天這樣對我嚷嚷嗎？”
張成河氣得呼呼直喘，他還沒等再說話，就聽房門一響，他兒子張放領(lǐng)著司機走了進來。張放對站在門口的兩名服務員點了點頭， 然后瀟灑地叫司機從皮包里掏錢買單，他扭頭對張成河笑呵呵地說道：“爹，這地方消費不低，您怎么突然到這兒吃飯來了！”
牛二順“砰”地一拍桌子，叫道：“問啥？是我領(lǐng)你爹來的！”
張放瞇著眼睛看著牛二順，然后用手指一點自己的腦門，他尷尬地說道：“我想起來了，你是榆樹屯的老村主任，牛、牛二順！”
牛二順抬起腳來“咣”的一聲，把自己坐著的凳子踢倒了，他指著張放的鼻子吼道：“你個小兔崽子，虧你還記得俺牛二順！”
張放是新榆區(qū)主管經(jīng)濟建設(shè)的副區(qū)長，他主管區(qū)里的企業(yè)，榆樹屯想辦一個谷類的深加工廠，可是這個張放故意刁難，就是不批。沒有區(qū)里的批文，信用社根本不給貸款。
牛二順沒有辦法，他只有和榆樹屯的新村主任來到區(qū)委，違心地請張放吃飯。牛二順領(lǐng)著張成河吃飯的酒店，就是他們領(lǐng)著張放消費的地方。
張成河完全聽明白了，他哆嗦著手，一把抓住了兒子的脖領(lǐng)子，他咬著牙叫道：“張放，他說的都是真的？”
張放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，他連連擺手，驚慌地說道：“我們是談工作，吃個便飯，沒什么大不了的，你兒子可沒有貪污腐化??！”
張成河一邊罵，一邊掄起了大巴掌，吼道：“你小子吃澳洲蟹、全鹿席、老虎肉還他娘的不算腐敗，我今天就打死你，省得你給我們老張家再丟人現(xiàn)眼！”
牛二順一臉得意地從包間里面走了出來，隨手把包間的門又關(guān)上了，然后大方地塞給了服務員一千塊錢，說道：“里面怎么打，你們不要管，損失的東西我先賠給你們……呵呵，這一千塊，花得真值??！”
可是牛二順走出酒店大門的時候，心里卻是一陣的酸楚！
